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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李浩然:保育与发展非零和游戏 融合规划创造价值

市建局在去年12月向古物谘询委员会交代衙前围村重建项目考古报告,因应独立考古专家的建议,为保存围村的历史建筑和遗迹制定合适的保育方案。市建局与获委聘的保育建筑师团队,以传承围村的「形」和「神」作为保育方针,融合部份具代表性的考古发现,并优化保育公园设计,以彰显围村的建筑美学、科学、历史、社会和文化精神五项重要文化遗产价值。

笔者多年来从事城市发展及保育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亦出任市建局非执行董事,乐见最新的保育方案得到政府和古谘会支持。另方面,笔者从媒体报道知悉,部份意见和评论只著眼於保留围村硬件,认为应「原汁原味」保存围村现貌,不应加入新发展元素。

笔者认为,香港市区土地经过多年来发展,已出现新建筑物与具历史和文化价值的旧建筑夹杂共存的现象。实践市区更新的真正挑战,在於如何将发展和保育融合,发挥相得益彰的效果;若将两者视为互不干涉的范畴,会导致新发展项目与地区原有历史建筑物氛围不协调,影响城市景观之余,亦浪费为社会创造价值的潜力。

此情况就如位於中环半山法定古迹甘棠第,被保育作为博物馆,昔日华商的辉煌历史虽可透过馆内展览展示,但它却未有进一步转化为城市资源。这种将旧建筑「博物馆」化的保育,虽保存了它的「生命力」和保育价值,但未能为社会带来更大裨益。

笔者希望借这篇文章厘清在市区更新的过程中,「保育」和「发展」并非零和游戏,相反,实践「保育」和「发展」并存的理念,既能创造社会价值,亦促进城市可持续发展;同时,本文亦以衙前围村重建项目为例,就如何在规划发展的框架下,保育历史建筑达致保存地区的历史和文化特色,彰显文物的价值和承传,作进一步解说。

城市建筑保育不必追求「原汁原味」

社会不少意见谈及保育旧建筑时,坚持建筑物必须完整保留,不能改动。这种理念源於1970年代,国际社会注意到大量古代文明遗迹、皇宫和教堂等地标,在二战期间以至战后的城市发展阶段遭受破坏,联合国於是通过《世界文化遗产暨自然遗产保护公约》,提倡各国保育这类「地标」式古迹。

这类独一无二「地标」式古迹,建筑物本身的设计具高度观赏价值,须以「原汁原味」方式保育,彰显其独特性和文化成就;此有别於保存已发展城市内的民生建筑,它的实用性才是灵魂所在,在於反映旧日民生演变过程和生活面貌,例如建筑空间的运用,以满足居住、营商、以至社交等不同需要。

故此,笔者认为保育城市民生建筑的适当手法,是结合楼宇复修和活化的市区更新模式,修复旧建筑和提升设施,赋予它新的功能,以转化成可持续发展的城市资源,延续建筑物「为民所建、为民所用」的精神。

这种从「保育硬件」迈向以「活化再用」作主导的演进,与国际对建筑文物保育趋势脗合。国际文物保育宪章《布拉宪章》便提及,文物保育应著重维护五项重要文化遗产价值,当中建筑美学只是其中一项,其余四项包括传承科学、历史、社会和文化精神。

此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会在2011年通过《历史性城市景观国际建议书》,针对城市层面的历史景观,具体阐述了相关的保育目标,是「改善市民的居住环境,并提升城市空间的可持续运用,同时保存地区活力和地方特色,促进文化和城市功能多元化」。在这方面,建议书亦提到社会需要将保护城市遗产与社会和经济发展的目标相结合,并在保留历史遗产与满足现在和未来世代的需要之间取得平衡。由此可见,国际社会一直提倡保育与发展共存的策略,兼顾社会整全利益,推动城市的永续发展。

市区更新配合可持续发展目标

市建局近年以「规划主导、地区为本」方针,为更新旧区制订规划蓝图,在促成整体地区性的更新过程中,贯彻此保育城市遗产与促进发展并存的策略。

在《油麻地及旺角地区研究》中,市建局提出透过保育油麻地榕树头,以天后庙为中心组成「文化带」,并重整附近未尽用的政府土地用途作配合,以增加未来发展的弹性,促进经济发展,整体提升「文化带」及周边地区的面貌;而在去年公布的九龙城「龙城」区发展计划,市建局亦结合重建、楼宇复修、保育及活化工作於一小区内推行「融合策略」,藉著重建,改善居住质素、提升社区设施、增加区内绿化空间之余,亦著重保留该地区潮州及泰国的文化特色,从规划层面考虑如何在整体设计上配合,为举办传统节庆及富地区文化特色的活动提供场地,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此市区更新的方针,体现旧区在整体更新规划下,平衡现在和未来社会的需要,达致城市可持续发展。

衙前围村项目融合重建活化策略  更新社区

再说衙前围村项目,它早在市建局成立之前由前土地发展公司启动,当时项目范围部份原有围村建筑已被拆卸,而大部份村屋业权亦被发展商收购,按当时一贯做法可与一般发展项目一样开展重建。在市建局接手项目后,主动将保育融入发展之中,因应地区持份者对保育围村文化的诉求,揉合复修、保育和活化市区更新手法,保存围村内具特色的旧建筑和考古遗迹,并建设保育公园,传承历史和文化特色。

笔者留意到市建局根据考古专家的独立考古评估意见,并参照《布拉宪章》指导方针,保存围村建筑美学、科学、历史、社会和文化精神等,五项重要文化遗产价值。

当中,衙前围村门楼、「庆有余」牌匾和天后庙作原址复修,围村的中轴线亦保留,让原建筑美学及围村氛围得以保存;历代建筑工程技术的演变,以及遗迹背后的古代科学,将透过展示部分围墙地基方式重现;围村角楼地基遗迹亦原址保留,连同围村入口两旁设置「诠释走廊」,让市民了解围村历史;至於围村的社会价值,则於日后保育公园举办的展览、导赏团活动中彰显;而在展现围村的文化精神方面,团队将在天后庙前方增设小型广场,鼓励村民复办太平清礁等节庆活动。

为了协调发展项目新旧建筑设计,市建局会优化保育公园的设计及增加面积,同时维持在南北两座住宅大楼之间保留较宽阔的隔距,并将住宅大楼底层升高,整体上更能提升保育公园的空间感。

市建局在去年12月向古物谘询委员会交代衙前围村重建项目考古报告。

市建局将会把上述各项保育设计标准列入重建项目的地契条款及合作发展协议内,以确保发展商按契约所列明的标准与品质兴建,使项目能达到《历史性城市景观国际建议书》提出城市遗产与发展相结合的保育目标。

笔者对衙前围村项目保育与发展并存的方案十分认同,它反映了保育元素在规划层面得到充份而整全的考虑,并融入发展概念之内,不单改善城市整体已建设环境,保育公园更会对外开放,让本已破旧的村屋和长埋地底的遗迹,成为与民共享的资源。项目惠及的,不只是该区居民或日后回来聚首的围村村民,更有助传承香港数百年来围村的发展历史,呼应可持续发展目标内有关保育文化遗产(包括非文质文化遗产)的愿景。

我期望上述解说,让社会理解保育不是对保留旧建筑作过份理想化的憧憬,我们更要从「人」的角度出发,思考在保育这些城市硬件之上,考虑如何配合当前的城市规划和社区需要,活化为「为民所用」的资源,创造更大价值,达致改善居民生活质素、居住环境,以至提升社会整体的文化素质和精神财富,让城市迈向更多元化发展。

作者是市建局非执行董事香港大学前建筑学院副教授

李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