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中環街市展開復修新旅程

我在今年3月的網誌，曾經和大家分享，關於中環街市的事跡和我對這幢飽歷風霜的歷史建築的承諾，為它重注生氣，賦予重新服務社會的新使命。隨著2015年我們落實了新的保育方案，並完成之後的土地程序，市建局在今年10月10日正式從政府手上接收中環街市，以便啟動活化工程。近日我專程再一次走進這座約80年歷史的建築，並以作為結構工程師的身份，邀請其他工程專家「會診」，為日後充滿挑戰的復修工作訂定方案。

一身灰白的中環街市，途人看似它屹立多年不倒，不過從內部則見到它其實「外強中乾」，處處顯露出曾承受歲月侵蝕的痕跡。我和幾位專家從街市大門，一路深入各層視察，看到地面層的混凝土結構柱，因昔日長期被海鮮檔的海水浸濕，而造成大量混凝土剝落，露出鋼筋之餘，許多鋼筋更遭到鏽蝕而斷開，失去支撐的能力。再沿中央樓梯拾級而上，見到一樓和二樓的柱樑亦因風吹雨打及天台滲水，令混凝土出現不同程度的鬆脫剝落，內部鋼筋因而失去保護，令侵蝕加劇。

在探索活化中環街市工程方案的過程中，我們遇到一個挑戰，便是中環街市的結構已經衰弱，加上原結構地基圖則已於戰時遺失，以致無法進行結構評估，令它不能承受負載超過其原設計的載重量，因而不適宜採用以加大柱樑結構這種涉及額外重量的結構加固技術工程。為了盡量減輕對結構的影響，及盡量保留建築物的原貌下，市建局要求工程顧問團隊以新思維和新技術，為復修工作尋求創新突破。

工程顧問團隊積極研究，並建議引用一種在香港尚屬新穎的混凝土修葺物料， 為中環街市建築進行復修。這種修葺物料稱為「纖維增強聚合物復合材料」（Fiber- Reinforced Polymer Composites，簡稱 FRP），是以高強度、高性能纖維作為主要承重的新型結構材料。這項技術的優點是它屬於非干擾性的復修物料，可在無明顯改變原來建築結構的情況下，為原結構加固，加強其負載能力。工程顧問解釋，當鋼筋受到氯化物（例如海水中的鹽份）入侵，便會生鏽膨漲，令混凝土爆破剝落，破壞結構的原有強度。面對中環街市的情況，工程顧問團隊須先將表層已遭侵蝕的混凝土及生鏽鋼筋剷除，然後焊接新的鋼筋及填補新混凝土，為結構「固本」；然後將FRP物料塑造成薄膜粘合在構件的外圍，就如為破損的構件加了一件堅韌的緊身外衣，保護整個建築結構，增加結構的強度和抵禦能力而不影響外觀。

我們亦邀請了理工大學可持續城市發展研究院院長兼結構工程講座教授滕錦光博士，一起視察中環街市狀況並提供專業意見。滕錦光博士是纖維增強複合材料結構工程應用的世界著名學者，他亦是FRP加固混凝土結構設計理論的始創者 (註一)。滕博士表示，在中環街市所使用的FRP，應該為高強度的碳纖維復合材料，這種物料現已廣泛用於飛機製造、汽車部件等的生產上，它亦可應用於建造工程，特別是修復混凝土建築物工程，可粘合在柱、樑及樓板等構件外層，保護混凝土並加強結構的安全性。滕博士指，雖然內地和外國已應用FRP多年，不過針對加固後結構的耐火性研究則不多，因此香港在審批業界使用FRP時仍抱審慎態度。不過理大研究小組已就FRP加固後混凝土結構的耐火設計方法進行研究，並提出設計方法，能夠確保物料可安全應用在香港這種高密度城市的樓宇建築中。滕博士說，希望中環街市可成為本地建築使用FRP的先驅，為日後其他建築物的復修工程注入新思維、新技術。市建局將於短期內，將復修方案提交屋宇署審視，以確認FRP的應用範圍，並期望積極與業界合作，推動樓宇復修工程創新，以新技術和物料，加固既有結構，延長建築物的壽命，減慢城市老化。

既然已經失修嚴重、廣泛剝落和鋼筋鏽蝕得「傷重見骨」的中環街市大樓，亦並非「不可治療」的話，一般樓宇出現老化問題時，拆卸是否唯一的考慮，值得社會大眾思考。市區更新是城市發展的必經進程，在實踐上應存在許多可能和不同的方案。每一幢樓宇的生命和使用期總會有其極限，在老化的過程中，應先以預防保養及適時復修等手段，維持它的安全及宜居性，直至建築的整體結構已不能再透過有效的復修延長使用壽命，才透過整體規劃，重建更新。

復修和重建，應是相輔相成、並存不悖的工具。在已開展的「油旺」地區規劃研究，正正就是希望全面地涵蓋市區更新在重建、復修、保育及活化四個範疇的工作，制定市區更新發展的新方向和策略，體現「並存不悖」、發揮「相得益彰」的成效。